[新常态]新常态下深化两岸经贸合作面临的问题及因应策略

一、大陆经济新常态的主要特征与趋势

近年来，大陆经济增长出现结构性减速态势，长期积累的深层次矛盾暴露无遗。突出表现在：资源配置效率下降、要素供给效率下降、创新能力滞后及资源环境约束增强等。针对新阶段大陆经济现状、存在困难及未来趋势，习近平主席不仅系统阐述了大陆经济进入新常态的概念及其特征，而且高瞻远瞩指出了经济发展新常态下的趋势性变化。习主席指出新常态有三个特征：即经济从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增长；经济结构不断优化升级；经济从要素驱动、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2014年12月9日，习主席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从消费需求、投资需求、出口和国际收支、生产能力和产业组织方式、生产要素、市场竞争特点、资源环境约束、经济风险积累和化解、资源配置模式和宏观调控方式等九个方面，高度概括了大陆经济发展新常态的特征和趋势。从中不难看出，未来市场个性化、多样化消费将渐成主流；生产小型化、智能化、专业化将成为产业组织的新特征；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新商业模式的投资机会将大量涌现；经济增长将更多依靠人力资本质量和技术进步；绿色低碳循环发展将成为推动经济发展的重要方式。这些趋势变化表明，大陆经济正在向形态更高级、分工更复杂、结构更合理的阶段演化，经济发展动力正从传统增长点转向新的增长点。“认识新常态，适应新常态，引领新常态”成为当前和今后一段时期大陆经济发展的大思路，大陆各个领域将全面深化改革，并将发生一系列全局性、长期性的新现象和新变化。

长期以来，在粗放式发展惯性作用下，包括两岸产业合作中，大陆供给体系呈现出中低端产品过剩、高端产品供给不足，传统产业产能过剩，同时存在着结构性的有效供给不足。因此，中央把“供给侧”作为调整结构的突破口，从生产供给端入手，大力改造提升传统动能，培育发展新动能，实施消费品供给和降本增效，加快产业转型升级，不断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大陆希望通过深化改革，激发各要素的潜能，以解决供给结构、产业结构、收入分配及资源环境等一系列领域的结构性矛盾，从而实现经济长期稳定的增长。

以供给侧改革为突破口的经济结构调整，将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期间，两岸在经济合作模式、合作方向和重点等方面都需要进行不同程度的调适，需要包括台商在内的投资者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进产业结构和产品结构的升级转型，市场的营销策略和区域目标等也要作相应的转换。凡此，都会给两岸经济合作和台资企业带来巨大的资金、技术、人才和市场等压力。同时，这期间也将是大陆市场经济、法制经济不断成熟和完善的过程，将给两岸经贸合作带来新的商机、新的空间和新的前景。

两岸经贸合作缘于两岸关系的发展和大陆的改革开放，在两岸经贸已形成较紧密关系的今天，要持续深化两岸经贸合作，必须不断认识新常态、把握新常态、适应新常态，在大陆打造经济发展新动力的趋势中找准定位、调适方向、把握机遇，以获得更大的发展空间。

二、新常态下两岸经济合作面临的主要问题

（一）生产要素对两岸经济合作的驱动力弱化

现代西方经济学认为生产要素包括劳动力、土地、资本和企业家四种，随着科技发展和知识产权制度的建立，技术和信息也作为相对独立的要素投入生产。在以往30多年的两岸经济合作中，大陆以丰富的土地资源和廉价的劳动力，以及台湾的资金和技术相结合，相得益彰，创造了两岸互利互赢的格局，使得两岸互为重要的贸易和投资市场。目前，大陆是台湾第一大贸易伙伴、第一大出口市场、第一大进口市场和第一大贸易顺差来源地；台湾则是大陆第七大贸易伙伴与第五大进口市场。但大陆经济新常态下“生产要素相对优势”的一个显著特征，即从过去“劳动力成本低是最大优势”转变为现在“必须让创新成为驱动发展新引擎”。这不仅意味着以往台商利用大陆土地和劳动力成本的比较优势不复存在，也意味着两岸开始面临传统要素互补弱化，部分产业和产品出现竞争态势。其主要是因为大陆经过30多年的高速发展，尤其是制造业的几何增长，交通道路的快速建设，城市范围的急剧扩张，使得支撑大陆经济30多年快速发展的劳动力、土地、资源、环境等传统要素供求关系日益趋紧，以往台商可利用的这些传统要素供给优势正在丧失，突出表现在：一方面，土地资源成为稀缺要素。第二次全国土地大调查结果显示：1996年至2009年的13年间，大陆减少耕地逾2.03亿亩；①1997年到2010年非农建设占用耕地2746.5万亩，相当于半个海南省版图；②另外，加上耕地红线、功能区划分等因素，台商在大陆获取土地的难度和成本大大提高。另一方面，人力资源的数量和质量越来越难以满足现代产业升级转型的需要。随着大陆城镇化进程不断加快、农村富余人口减少、人口老化、就业观念变化、劳工成本上升，以及教育学科结构与经济发展需求之间的矛盾，包括台资企业在内的劳工荒问题日益凸显，生产要素互补对两岸经济合作的驱动力减弱，台资企业成长将更多依靠人力资本质量和技术进步，以代工为主要模式的台资企业和劳动密集型产业劳工短缺将成为“常态”，而大量创新型人才的缺失将极大制约两岸在高新技术和新兴产业领域的合作与发展。

（二）环境承载能力脆弱，需要两岸经济合作方向进行新的调整

30多年来，大陆在经济高速增长，物质极大丰富的同时，也付出了沉重的环境代价。但随着社会的进步，大陆的环保意识日益增强，转变经济发展方式，重视绿色GDP日益深入人心，节能降耗不仅成为各地考核的重要指标，也成为企业发展的重要“约束”因素。为更有力促进大陆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纾解环境压力，2015年1月大陆开始实施新的《环境保护法》。修订后的《环境保护法》被认为是新中国历史上最严厉的部门基础法之一。该法不仅提出生态文明的理念，进一步强化了地方各级人民政府对环境质量的责任，细化和完善了人大、政府、部门、企业、公众和司法机关等在生态环境防治中的责任。同时，在加强监督方面做出了新的严格规定和应采取的严厉措施。例如对于环境污染企业：供水部门可停止供水，土地管理部门可禁止向其提供土地，银行则不得给予其授信，进出口管理部门不得给予其出口配额，证券监管部门可限制其上市或已经上市的不得继续融资等。新法还提出了对企业违规将采取按日计罚的措施，即对于那些责令其限期整改，却屡教不改的企业，从责令之日起按日计算罚款；并且鼓励各地按照地方实际设定罚款的数额，罚款上不封顶。这些措施是新常态下促进企业实行绿色生产、清洁生产的重要手段，也是推动地区经济结构大调整，倒逼地方政府和企业解决环境问题所不得不实行的举措，同时它也对台资企业提出了更高的环保要求，使台资企业不仅要增加环保改造成本，而且对新设工厂环境评估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台资企业必须适应大陆经济发展这一趋势性变化。

（三）经济结构转变，对台资企业升级转型提出更高要求

“经济发展新常态”实质上是对“转方式”这一重要命题的新表述，是对过去经济发展理念、经济发展角度的再调整，③归根结底是要转方式、调结构。而经济结构的调整是因应消费结构变化、市场竞争变化和环境条件变化而进行的。因此，新常态下，客观上要求生产方式和经济结构进行大的转变。从发展趋势看，新兴产业、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是未来调整的方向和重点，而这种结构性调整，需要生产能力的提升和产业组织方式的转变。长期以来，两岸产业合作主要集中在制造业，制造业中又以大量的创新能力不足的中小企业居主体地位。据统计，上世纪90年代台商投资大陆以制造业为主，投资金额占90%以上，后逐年下降，至2014年仍有64.0%的比重。更重要的是，上世纪90年代投资大陆的多数台资企业属于“两头在外”的加工制造型企业，长期习惯于传统的国际代工生产，自身只承担加工装配等“贴牌”生产业务，核心技术、品牌和营销网络大多掌握在跨国公司手中，对产品研发和技术创新投入少，企业进行技术开发能力严重不足，普遍存在升级转型难问题，企业生产固化在产业链和价值链低端。在大陆投资需求发生重大变化，传统产业相对饱和，要求企业生产能力和产业组织方式都要发生转变的背景下，传统劳动密集型台资企业创新能力不足，核心竞争力不强状况，势必难以适应大陆新常态下生产结构智能化、专业化和消费结构个性化、多样化等趋势要求，面临很大挑战。

三、新常态下深化两岸经济合作的基本思路

（一）把握新常态下的战略新机遇，不断深化两岸合作

新常态并不仅仅意味着挑战，因为从总体上及长远来看，大陆发展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2014年11月，习近平主席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上强调，中国经济长期向好的基本面没有变，韧性好、潜力足、回旋余地大的特征没有变，持续增长的良好支撑基础和条件没有变，结构调整优化的前进态势没有变。可见，新常态下两岸经贸合作蕴含着新机遇。

一是经济仍然保持中高速增长，结构调整初见成效。2012年以来，大陆经济增长率虽然连续3年低于8%，但它是在高基数上的增长水平，经济总增量仍然可观，呈现“经济增速换档不失势”。2014年，经济总量突破63万亿元大关（636463亿元），即10万亿美元大关。2015年GDP再创新高，达到676708亿元，经济增长率虽然为6.9%，但仍居世界各国和地区经济增长水平之前列。经济总量稳居世界第二位，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增至49351元（折合7924美元）④。预计2016年GDP增速不会明显回落。第一季度经济增长率达到6.7%，好于预期，估计全年将高于6.5%。

二是经济结构进一步优化，高技术产业成为新经济增长点。2011年至2015年，三次产业比重从10：47：43调整为9.0：40.5：50.5，第三产业比重首次突破50%，成为最大产业。而且包括电子及通信设备制造业，医药制造业，医疗仪器设备及仪器仪表制造业，航空、航天器及设备制造业，计算机及办公设备制造业，信息化学品制造业等在内的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比上年增长10.2%，占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比重为11.8%；装备制造业增加值增长6.8%，占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的比重为31.8%。⑤

三是新常态下大陆加快自身改革，将为两岸经济合作创造更好的环境。当前，大陆进入“十三五”规划建设期，为进一步适应新常态、引领新常态，在“十三五”规划纲要中提出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新的目标要求；提出了要创新发展、协调发展、绿色发展、开放发展、共享发展的理念。在关于两岸合作发展方面，“十三五”规划建议明确指出，要在坚持“九二共识”和一个中国原则基础上，以互利共赢方式深化两岸经济合作，扩大合作领域，增进两岸同胞福祉，巩固和推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未来，随着“十三五”规划的各项工作开展，大陆经济结构不断优化，生态环境质量明显改善，各方面制度更加成熟，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显著提高，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进一步完善，这些都将有利于两岸关系进一步朝正常化、制度化、机制化方向发展，使两岸合作呈现更广阔的空间。因此，应抓住这一战略机遇期，全面深化两岸经贸合作。不仅要扩大合作领域，深化合作内容，创新合作模式，而且也要把握大陆区域发展不平衡下，未来不同区域经济结构调整的方向和重点，适时调整两岸合作的空间布局，着力向中西部、东北部等区域挺进，以开拓更广阔的合作空间，进一步优化两岸的经贸合作。

（二）因应新常态，探寻两岸经贸合作新动力

两岸经贸合作经过30多年的发展，进入了一个发展瓶颈期。原有的政策红利、传统生产要素的比较优势都大大弱化，尤其是随着大陆快速发展，以及台湾意识形态作祟下，经济滞后，两岸经济水平差距快速缩小，产业分工从单向垂直向水平分工方向发展，部分产业、产品出现竞争态势，两岸合作必须寻找新的动力。大陆适应新常态，把“创新”作为驱动发展的新引擎。“创新”是一个综合性概念，就两岸经贸合作而言，不仅是产品的创新；更是合作理念的变革、合作模式的转型、合作路径的更新以及合作制度的出新，是一种综合性、系统性、战略性的创新概念。因此，两岸经贸合作创新，一是要转变以往主要依靠传统生产要素互补的合作模式，从主要依靠土地、劳动力为合作的动力源泉转变为主要依靠技术创新和人力资本质量为动力驱动的合作。二是要注重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与合作，加快风险投资领域的合作，推动产业从中低端合作向中高端合作转变。三是要探索“一带一路”战略下，两岸经贸合作的模式与路径，从价值链、企业链、供需链和空间链四个维度探讨“十三五”规划期间两岸经贸合作的构建与完善。

（三）着力民生及新兴产业合作，进一步优化投资结构

基于新常态下大陆经济发展的特征与趋势，“十三五”规划明确指出，要推进农业现代化，提高农业技术装备和信息化水平；要优化现代产业体系，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加快推动服务业优质高效发展；要拓展蓝色经济空间；要加快改善生态环境，加强生态保护修复，发展绿色环保产业；要丰富文化产品和服务；要推进“一带一路”建设。这些产业结构调整的方向和重点既是基于“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五大新发展理念，显示大陆经济社会发展有着很大的空间。同时，在“十三五”规划纲要中还辟专章指出，要“推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和祖国统一进程”，进一步明确要促进两岸经济融合发展；加强两岸人文社会交流。这些表述再次体现了大陆愿意首先与台湾同胞分享大陆发展机遇的美好心愿。新形势下，两岸应着力深化现代农业、新兴产业、健康养老产业、环保产业、文化创意产业等，这些关乎民生和提升经济发展质量等产业的合作，使两岸经济合作在新常态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四）构建人才培养、共享机制，提升要素保障能力

新常态下，创新是两岸经贸合作的新动力，而创新的最积极因素是“人”。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合作，产业的升级转型、合作模式的转换都离不开高素质的人才。目前，人力资源的质量远远难以满足实际需求，大量创新型人才的缺失已极大制约两岸在各领域，尤其是在高新技术和新兴产业领域的合作与发展。因此，一要努力推动两岸人才交流合作，制定专项计划，为特聘台湾专业人才提供政策保障。精准引进台湾金融、运输、旅游、医疗、海洋经济、文化创意、公共设施管理、新医药、新材料、新能源等领域的中高层次科研和管理人才。二要共同建立两岸人才培养基地。建立由政府、社会和企业共同注资的两岸人才、青年培养基金；鼓励大陆高职院校与台湾职业技术学校加强交流合作，支持台资企业到大陆办学，或由台资企业委托高校、科研机构定向培养企业所需人才。大力推进大学与企业联合培养硕士、博士制度，切实培养一批能解决企业实际问题的复合型人才。进一步发挥各地各类职业教育、技工学校等公共职业培训机构作用，及时为台资企业提供岗前培训和职业技能提升培训，培养企业急需的技术人员和熟练工人。三要构建人才资源共享机制。积极推动公共就业服务信息系统向台资企业延伸覆盖。充分利用现代科技手段，建立两岸共享的人才信息库，加强两地人才的联系与沟通，为两岸人才进行各种交流合作搭建更广阔、更便利的平台。

注释：

①新华时评.耕地保护绝不能有闪失[EB/OL].www.china.com.cn/le...？—？2015—5—28

②王立彬.中国耕地特别是优质耕地减少势头未减[EB/OL].www.chinanews.com/g...？—？2015—6—24？

③王姝.“经济发展新常态”首次明确九大特征[N].新京报，2014—12—12.

④国家统计局：2015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EB/OL]. 中国政府网www.gov.cn，2016年2月29日

作者简介：单玉丽，福建社会科学院现代台湾研究所所长，研究员。研究方向：台湾经济，两岸合作。福州，35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