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域发展] 京津冀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水平测度与影响因素分析（上）

一、引言

劳动力市场一体化主要指在劳动力能够自由流动的机制作用下，地区间形成统一的劳动力市场，从而实现区域内劳动力资源的合理、优化配置。劳动力市场一体化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要求，亦是市场经济发展到高级阶段的直观表现，它的运行效率是反映一个经济体市场发育水平和竞争程度的重要指标。现阶段，京津冀区域协同发展已上升为国家战略，区域经济一体化成为协同发展工作的重心，在这样的背景下，对该区域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发展程度和特征进行深入分析，以期评判劳动力市场发展的阻滞因素与纾解策略，具有重要的理论研究价值。

在建设世界级城市群的过程中，京津冀区域在就业人口结构等方面呈现新的趋势和特征。首先，从总规模看，2013年，该区域常住人口突破1亿，总就业人口达到6172.4万人，占常住人口的比重为56.8%。其中，城镇总就业人口为2669.2万人，乡村总就业人口为3503.19万人，尽管乡村就业人口比重仍超过50%，但主要集中于第一产业比重较大的河北省，北京和天津的城镇就业人口比重已分别达到61%和78.3%。其次，从内部结构看，随着区域产业结构的优化，京津冀区域不同产业类型的从业人员比重也随之调整。2013年，北京、天津的第一产业从业人口比重分别为4.8%和8.14%，第三产业从业人员所占比重最大。具体地，在“退二进三”的城市经济发展战略推动下，北京市第三产业从业人口比重已经达到76.7%，第二产业从业人员比重在1992年出现拐点，首次退出就业领域的主导，2013年，该行业从业人口比重仅为18.5%。天津市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从业人口比重分别为41.8%和50.1%，与城市发展的功能定位也呈现较高的匹配性。从总体就业规模看，河北省三次产业从业人口的比重较为平均，分别为33.57%、34.37%和32.06%，但省内各地级市的就业人口结构差异较大。因此，总体看，京津冀区域劳动力资源结构能够顺应产业结构调整的趋势，就业人口结构特征与地区职能定位呈现一定的匹配性。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户籍制度的逐步放开，乡城之间、城城之间的人口流动呈现常态化，对国内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理论研究也渐趋丰富。已有的研究成果主要集中于两个方面，一类是从农民工或农村劳动力转移角度，通过分析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因素，工业化与城镇化的关系，农村转移劳动力与城镇居民就业的关系等，研究劳动力市场面临的问题和解决对策。这些研究普遍认为城市是农村迁出劳动力就业去向的首选，劳动力流动能够促进地区经济发展，实现城市与农村发展的双赢。另一类研究则将农民工和农村转移劳动力作为劳动力市场的内生变量，从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角度，通过分析劳动力市场的特征，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影响因素，城镇化与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关系等，研究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实现。相关研究的主要结论包括，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能够促进区域发展，城市是劳动力市场的主要组成部分，并应成为相关政策的主要调控目标。

市场一体化与区域经济增长存在显著的相互促进关系。京津冀是我国经济和社会发展水平较高的区域，目前已经与长三角、珠三角一起成为经济地理版图中的三大增长极。京津冀13个地级以上城市在产业结构方面存在梯度，人力资本方面存在互补。在京津冀协同发展进程中，亟需构建统一的区域劳动力市场，其区域特征具有典型的代表性。通过文献整理不难发现，目前研究的空间尺度还是以省际为主，研究对象则多是二元经济结构下的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而从现实发展看，城市是经济增长的重心，2012年，全国地级及以上城市市辖区地区生产总值占全市比重为57%，京津冀地区比重已达到66.5%，与乡村相比，城市是劳动力的主要承载地。因此，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应成为现阶段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发展的重点，在这样的背景下，本研究拟从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角度分析京津冀一体化。

二、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为测度京津冀区域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水平以及分析其时序特征，本研究拟采用历年各城市实际工资的绝对偏差值衡量京津冀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基本走势。主要数据来源于1995-2013年《城市统计年鉴》、四普、五普和六普人口普查数据库，以及京津冀三地统计年鉴。

具体地，假设所考察区域内的城市数量为n，i代表所考察的城市，t为所考察的时期，w为城市实际工资水平，则该区域内所有城镇劳动力市场的平均工资为，进一步地，j城市相对于区域劳动力市场平均工资的偏差为uj，t，所考察的区域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衡量指标——绝对平均偏差为Ut，以上变量之间的运算关系可以表示如下：

本文选取数据的时间区间是1994-2012年，这期间，京津冀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较快。1994年，京津冀城市科学研究会提交《建议组织编制京津冀区域建设发展规划》报告，强调地区在产业分工合作和合理布局基础上实现区域协调发展。2000年，由清华大学吴良镛主持，开展了《京津冀北城乡空间发展规划》的研究工作，开启了京津冀一体化发展的规划探索。此后，包括正式的京津冀都市圈区域规划工作的编制，地区间产业分工、人才开发等的全面合作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尝试，因此，1994-2012年这一时间区间是京津冀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关键期。

此外，与研究对象即京津冀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相匹配，数据选择细化为京津冀地区13个地级以上城市的市辖区劳动力工资。为了剔除物价因素影响，利用居民消费价值指数对每个城市当年期的平均工资进行平减，得到各城市之间可比的实际工资。

三、京津冀劳动力市场基本统计特征

现阶段京津冀城镇居民平均工资在全国处于较高水平，位居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区域板块之首①。2012年，京津冀市辖区职工平均工资为72623元，是全国平均水平的1.36倍，同期，长三角和珠三角市辖区职工平均工资分别为64386元和57878元。从区域内部看，在1994-2012年的19年间，京津冀内部各地区城镇职工平均工资均有不同程度的增长，北京和天津的涨幅最大，2012年与1994年相比，北京、天津、河北三地分别增长12.8倍、12.2倍和9.89倍。13个城市增长的趋势大致相当，区域内年均工资最高的城市和最低的城市基本稳定，其中，北京市在19年里一直处于区域内城镇市辖区实际工资最高水平，而河北的衡水在1994-2000年，2002-2004年，以及2006年，2009年，2010年一直处于区域内工资最低水平（表1）。在区域内工资水平普遍上涨的大趋势下，区内最低工资和最高工资的差距在逐渐拉大。

分行业的城镇职工平均工资能够反映地区之间相同行业的就业市场情况，一定程度上反映城镇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结构特征。2012年，京津冀区域的截面数据显示，分行业的城镇从业人员平均工资中，河北省11个地级市几乎均处于同行业最低水平。而无论是制造业、建筑业等工业门类，还是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等生产性服务业门类，以及住宿和餐饮业等生活性服务业门类，北京市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均处于同行业最高水平，分行业的工资情况反映了京津冀地区劳动力收入的结构性差距较大。

四、京津冀劳动力市场一体化水平

对于京津冀三地13个城市，通过比较1994-2012年城镇劳动力工资相对于当期平均水平的偏差，可以看到，区域劳动力市场的分异现象较为明显，其中，北京、天津处于劳动力市场中的较高层次，历年的实际工资水平均大幅超过区域平均水平。唐山、廊坊和秦皇岛有别于河北其他城市，历年工资基本高于区域平均水平，即与区域的平均水平偏差多数为正，河北其他城市工资的平均水平则较低。进入21世纪以来，尤其是2005年以后，京津冀13个地级以上城市的这种工资分异情况表现更为突出（图1）。

通过公式（1）-（3），进一步得到京津冀区域城市劳动力市场的一体化水平曲线（图2），验证了上述统计描述的分析结果，京津冀区域内13个城市工资绝对平均偏差呈现逐年扩大的趋势，且上升幅度较大，年均增幅16.5%。从收入层面证明了京津冀区域城市劳动力市场的分割情况较为严重，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来，劳动力市场的分割程度进一步加剧。

五、京津冀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影响因素

（一）研究假设的理论依据

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应至少包括以下几个层次，一是研究对象方面的城乡与城市之别，即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和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二是研究范畴的地区与国家之分，即地区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和全国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在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影响因素的研究方面，目前的研究较多关注第一和第四层次，即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以及全国劳动力市场一体化。

蔡昉的研究认为，伴随着经济改革，中国劳动力市场的一体化水平逐渐提高，然而，城市歧视性就业政策是造成目前城乡劳动力市场分割的重要原因。张文等人认为，影响中西部欠发达地区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发展的结构性因素主要是就业结构、产业结构以及城乡人口结构，相关因素在制度约束下并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在二元经济结构存续的前提下，城乡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固然重要，但现阶段，城市劳动力市场是劳动力供需作用最活跃的部分，对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影响更为突出。近年来，也有研究开始关注区域内城市劳动力市场的一体化问题，如杨涛等的研究认为，在1988-1995年间，工资和教育回报率在城市间的差异逐渐扩大，城市间工资收敛并不显著，其中，户籍制度、社会保障制度和住房制度等是阻碍劳动力自由流动的重要因素。孙文远等的研究认为长三角城市间收入水平趋于收敛，劳动力市场一体化正在形成。贾燕军的研究也是以工资为主要衡量指标，对珠三角的实证分析结果认为，小珠三角地区劳动力市场一体化正在形成，大珠三角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趋势不明显。戚晓曜等的研究涉及了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特征与形成机制，研究认为海西区劳动力市场分割程度在降低，对外开放水平、城市产业结构、城乡人口结构、地区教育质量等是影响城市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重要因素。总体看，我国正经历由地区性劳动力市场向区域性劳动力市场的过渡，而城市劳动力市场的改革要落后于其他产品和要素市场的改革。

本研究认为，并不是某地区的绝对优势导致劳动力市场的分割，相反，影响区域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因素主要体现在区域内部地区之间的相对水平差异上。许多经典的城市化理论都是从地区之间经济发展、就业机会等的相对差异方面解释乡城之间的劳动力转移，并以此为基础构建区域结构和经济一体化发展理论的，如Lewis模型，Rains & Fei模式，Jorgenson二元经济结构模式，Todaro模型等。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京津冀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影响因素的基本变量及假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