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分析]探索中国新旧动能转换的积极意义

一、背景

近几年，世界经济仍然处在国际金融危机后的艰难复苏过程中，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明显增多，英国退欧、特朗普当选等黑天鹅事件屡屡发生。国内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长动力、资源要素条件等都发生较大变化，长期积累的结构性矛盾凸显，地方债务、房地产泡沫等“灰犀牛”风险隐患仍然存在。面对错综复杂的形势，加快培育新动能，保持经济平稳增长，既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要求，也是应对各种风险和挑战的坚强基础。李克强总理指出，经济发展必然会有新旧动能迭代更替的过程，当传统动能由强变弱时，需要新动能异军突起和传统动能转型，加快新旧发展动能接续转换，形成新的“双引擎”，才能推动经济持续增长、跃上新台阶。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第四研究室主任、研究员 许召元  根据当前全国的发展阶段和发展形势，加快新旧动能转换，首先要关注品质和质量的提升，要从以前的规模扩张型增长模式转到以提质增效为核心的新增长模式，在提升产品质量和品质上狠下功夫。事实上，很多传统行业自身升级空间非常大。除此之外，以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为核心的新经济正呈现加快发展的趋势，这些新经济以知识、技术、信息、数据等新生产要素为支撑，体现了新生产力发展趋势，同样是实体经济发展升级的强大动力。近年来，互联网、大数据、机器人，包括滴滴打车、共享单车等新经济风生水起，新一轮创业的机会层出不穷。

上海海关学院副院长 干春晖 区域产业升级其实孕育着巨大的潜能。当前，以国家级开发区为代表的国内经济发展先行区域大都进入瓶颈期，有限的成熟土地资源内集中了大批耗能、污染、生产效率低、人力土地需求大的传统制造企业。有的企业转型升级甚至意味着全盘颠覆。此时开展“腾笼换鸟”，开启区域动能转换升级之路已成为必然选择。

著名经济学家、中银国际研究有限公司董事长 曹远征 去年，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曾面临政策焦虑。既要去产能，又要去杠杆，去产能意味着经济下行，去杠杆意味着风险暴露，中国的产能过剩部门主要是高杠杆部门，高杠杆跟过剩产能相互缠绕在一起，使得宏观经济政策安排十分困难。今年，这些问题已得到相当程度的缓解，中国经济宏观上已经趋于稳定，更重要的是微观经济基础发生了变化，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PPI在经历了54个月连续负增长后，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由负转正。这意味着企业销售收入在增加，企业现金流在好转。二是，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中国的工业企业，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民营企业，利润都大幅上升，这意味着企业的还本付息能力在提高，杠杆率在下降，并且日趋稳健。反映在银行中间，银行业的坏账水平终于处于稳定状态，而且环比出现下降，杠杆开始稳定。从历史角度来看，这给宏观经济政策提供了新的空间。如果说去年还在焦虑去产能与去杠杆的相互缠绕，今年无需再担心经济下行，除宏观经济政策转为中性外，政府开始了去杠杆的过程。今年初开始，金融监管逐步加强，以金融业去杠杆为代表的去杠杆过程加速。今年的政策安排从过去的确保经济不继续下滑、稳步增长，转向为长期可持续增长奠定基础。从经验来看，这个是可以做到的。以钢铁工业为例，中国钢铁工业2015年产能达到11.3亿吨，产量8亿吨，换言之，有将近4亿吨产能不再进入生产，2016年数据更加稳定了，钢铁企业就开始盈利了。但是到了2016年下半年，由于钢铁企业盈利，钢材价格高起，大量产能又重新投入生产，钢铁企业盈利不及预期。这给政策制定者提了一个醒，2016年钢铁企业效益好转是由去产能引起的，2016年钢铁企业不及预期是去产能不彻底所致。通过去产能创造去杠杆的条件，就变成了政策安排的新思路，这个安排是通过去“僵尸”企业，真正的、实质性的去产能，从而为实际上去杠杆创造条件。这也是今年全国金融工作会议所传达的含义。金融工作会议有两句话非常重要，“去杠杆核心是国有企业去杠杆，最重要的是通过去‘僵尸’企业，通过去‘僵尸’来去杠杆。”由此可以看到，十九大后，国有企业改革会加速，各级党委和政府要树立正确的政绩观、严控地方政府债务增量、实行终身问责，明年的财政体制改革也因此会加速。曹远征认为，以十九大为契机，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加速创造了新机会。把降低国有企业杠杆作为重中之重，意味着国企改革必须深化，国有企业收购、兼并、重组将会加速。严控地方政府债务增量意味着必须深化财政体制改革。未来亟须重新厘定中央和地方政府的支出责任，包括PPP在内的地方政府债务重组也将提速。中国经济正在呈现一种过去不曾见过的全新面貌。尽管一些产业很古老，但是它们正在长出新的嫩芽。通信器材、家具和装潢材料等消费不断扩大，服务型消费，比如传统的金融、养老、旅游业正在改变地产业，与此同时中西部成为新的增长极。在未来三年，也就是在“十三五”期间，中国经济将处于新旧动能交替期，呈现焦灼状态，新动能的累计、新结构正在产生之中，但同时老结构、老动能依然顽强存在。从宏观经济表现来看，中国经济表面依然平庸，不温不火，不好不坏，但是在平静的表面下，这种新旧动能的转换、结构的转换正在汹涌蓬勃，这些新动能的成长为中国经济带来新的动能、新的希望。经过一段时期，中国经济会走向可持续的发展。

二、中国各地积极开展新旧动能转换的有益探索

作为率先试水省份，山东省把加快新旧动能转换作为统领全省经济发展的重大工程，积极申报国家新旧动能转换综合试验区。目前综合试验区方案、总体规划和重大项目库等重点任务已经取得阶段性成果。部分地区也积极行动，其中济南新旧动能转换先行区将以原济南新区申报范围为基础并适当拓展，涉及黄河沿岸21个街镇，规划面积约1000平方公里。除了山东省外，各地新旧动能转换步伐也在不断提速，战略性新兴产业的支持力度和发展规模都将大大提升。未来发改委等相关部门也将加快实施重大工程，在财政、金融等方面进一步出台措施，推进战略新兴产业发展。

山东省委副书记、省长 龚正 新旧动能转换对经济升级的催化作用显著。根据测算，在转型升级、新旧动能转换取得实质性进展的基础上，“十三五”期间，山东省可以保持7.5%以上的增速，到2020年GDP总量将突破9万亿元，人均能够突破1.5万美元。

山东省发改委副巡视员、新闻发言人关兆泉 推动新旧动能转换的核心内涵是“四新”促“四化”实现“四提”。即通过发展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促进产业智慧化、智慧产业化、跨界融合化、品牌高端化，实现传统产业提质效、新兴产业提规模、跨界融合提潜能、品牌高端提价值。而加快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和主导力量是产业。山东将坚持增量崛起与存量变革并举，巩固重点支柱产业领先地位，努力打造若干万亿级产业集群，重点在高端装备制造业、高端化工产业、能源原材料产业等十大产业率先突破。

山东省发改委规划处调研员燕纪煌 新旧动能转换综合试验区本质上是一个改革创新的试验区，突出的是体制机制创新。不在于争取多少资金、多少项目，更重要的是争取在投融资、开放、金融等领域先行先试。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第四研究室主任、研究员 许召元立足山东看济南，济南新旧动能转换具有较好的产业基础，也有不少有利条件。一方面，济南的产业结构以传统产业为主，济南新旧动能转换先行试验如果成功，这样一个传统产业占主要地位的地区如何实现绿色高效增长，对全国和山东省都会有很好的示范作用。另一方面，济南有示范的基础，平均GDP水平很高，传统产业规模大、能力强。更重要的是，创新驱动最终依靠的是人才，济南自身的教育资源和人文环境基础较好，在人力资源和地理位置上有一定优势。在实施新旧动能转换试验区的建设中，如果能成功地构建有利于创新和创业的良好生态环境，提供相关配套服务，形成良好的产业发展环境、生态环境、人文环境，促进产城融合，都将为促进新旧动能转换发挥更大的作用。

除了山东，多地也都在大力推进新旧动能转换，根据各自的特点和资源禀赋，因地制宜推进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河北省日前宣布，已经建设了14个战略性新兴产业示范基地，22个“双创”示范基地，以及省级以上众创空间80家，设立产业引导股权投资基金18支。同时，自2011年以来，河北省申报并成功设立了四支国家新兴产业创业投资基金，基金总规模超过10亿元。甘肃省抓住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和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的有利契机，利用作为中医重要发祥地、道地药材主产地的比较优势，大力推进国家中医药产业发展综合试验区的建设。计划到2020年，基本形成较为系统的中医药产业发展政策体系，中医药产业成为战略性新兴产业和富民产业，成为促进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的重要动力。广西推进实施招商引资三年行动计划，计划到2018年招商引资到位资金累计二万亿元以上，其中战略性新兴产业到位资金年均增长10%以上。广东省则在近日发布了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十三五”规划，重点推进四大工程。包括三网融合建设工程、数字版权兴业工程、动漫游戏精品战略工程和内容生产和技术装备协同创新工程，培育一批行业的龙头企业和知名品牌。在各地推进战略新兴产业的过程中，高新开发区的建设成为一个重要的载体和模式。重庆两江新区上半年第三产业增加值GDP占比首超过50%，并且以两江新区为依托，重庆市的战略性新兴产业逆势上扬。未来，两江新区将重点围绕金融、贸易、服务外包、物流等等来打造九大产业集群。为进一步推进战略性新兴产业，推进新旧动能转换，陕西省日前发文全面征集战略性新兴产业重大建设项目。陕西省发改委表示，项目征集将重点围绕新一代信息技术、高端装备制造、生物技术、创意文化等重点领域展开。

三、积极探索促进新旧动能转换的路径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任 李伟 加快新旧动能转换，要牢牢把握全球技术革命和生产方式变革带来的新机遇。新技术的不断涌现及其所带来的影响，毫无疑问将重构产业格局和生产方式，将在社会经济领域带来一系列挑战，但更主要的是，将为各国发展创造一系列新的机遇，有助于各国形成发展新动能。加快新旧动能转换，关键要靠创新，而创新需要深化改革。新产品、新业态等新动能的成长，需要强大的市场需求作为支撑。在这方面，我们所面临的突出问题是，中低收入阶层收入增长相对缓慢，在就学、医疗、住房等方面压力不断加大的情况下，消费能力难以提升。创造新产品、新业态的市场需求，必然要求通过调整初次分配关系，提高劳动者报酬占国民总收入的比例；必然要求通过加大再分配力度，缩小收入差距，更快提高中低收入阶层的收入。

发改委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今年上半年，战略性新兴产业工业部分和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分别增长10.8%和13.1%，增速分别高于规模以上工业3.9个和6.2个百分点。工业机器人、民用无人机、新能源汽车、集成电路、锂离子电池、太阳能电池、光电子器件等新兴工业产品均保持了快速增长。预计到今年底，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达到10%左右，到2020年占比达到15%。发改委等有关部门未来将多举措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包括加快实施重大工程、财政金融方面将强化对创新企业的政策倾斜。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国家战略，需要财政金融予以必要的政策支持，为此要加大财政金融支持力度。其中，中央直接投入将向战略性产业倾斜，地方适度扩大重点PPP工程的政府配套性、综合性资金投入。政府采购社会服务将成为常规性支付方式，特别是在信息技术服务、网络与信息安全产品和服务、节能环保产业、资源循环利用产业、数字创意产业等领域。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研究部第四研究室主任、研究员 许召元 新旧动能转换不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或者说依靠市场自我调节的进程会很漫长，新动能的成长需要相应的制度环境，需要政府部门有所为、有所不为，在深化“放管服”中找准重点、探清方向，寻找出有效路径。从目前来看，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和培育新动能改革，应优先关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要营造从企业家、管理层到一线员工的“工匠精神”。要打造一流的企业，企业家必须要有深耕实业、追求卓越的执著，管理层和员工同样要有用户至上、精益求精的坚守。有研究表明，中国当前不少产业和企业的技术、装备和其他国家不相上下，但由于工人流动性较大，技能和经验不足，产品质量与发达国家相去甚远。培育“工匠精神”，企业和政府应共同努力，例如政府在规划园区时，要充分考虑建设生活、休闲和文化配套以及环境优美，让产业园区不仅仅是工作的地方，也是可以安居乐业的地方。二是注重加强产品标准的制定和产品质量的监管，引导企业关注品质提升。品牌化战略是产业升级和区域经济增长的重要方面，要塑造区域性的地方品牌，离不开政府的有效管理和服务。地方政府可以推动建立一些地方质量标准和企业标准，以标准引领和提升产品质量。地方政府还可以加强地区检验、检测、质量抽查以及认证等中介机构的力量，为企业提供更全面的服务，也为消费者提供更有保障的产品质量服务，从多方面促进地方品牌化发展。三是着力降低实体企业的成本。在我国综合成本较快上升的情况下，着力为企业降低成本，特别是交易成本是保持国际竞争力的重要方面。在降低成本方面，地方政府仍有较大空间。比如降低地方的税费负担、改进政府服务减少企业办事成本，降低物流、能源成本等。四是重视基础技术的突破。目前我国的产业技术已经具有较高的水平，进一步发展的关键往往是一些基础性的关键环节，包括工信部主推的“四基”（基础零部件、关键基础材料、先进基础工艺和产业技术基础）工程，对这些基础性环节往往不是单个企业的力量可以攻克的，政府部门要在构建创新体系方面发挥实际作用，加强核心关键技术要有创新和突破，促进原创性研发成果的创造。

国家“十三五”规划专家委秘书长、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专家委秘书长杜平 未来将进一步推动国家主管部门和地方政府将政策落实到位，将工作做实、做准。

国家发改委副秘书长 费志荣 未来政府资金或将通过加大政府采购、建立补贴制度等方式，加大对云计算、分享经济、大数据、空间技术应用、循环经济等领域的支持力度，并发挥财政资金引导作用，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发改委等部门未来将鼓励金融机构合法合规地采用投贷联动、股债结合等方式，进一步带动社会资金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

   山东大学经济研究院副院长 黄凯南 中国经济目前正处于从传统的要素投资驱动转向创新驱动的爬坡过程，新旧动能转换是承上启下的关键步骤。对此，在战略上必须保持足够定力，将新旧动能转换视为长期复杂的系统工程，切忌将其视为一项短期内可以一蹴而就的任务。在战术上要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使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协同发力，做好相应的基础配套，激发市场主体活力。